匿名

什么都有。什么都没有。写完就走。

困兽


勿上升真人。


【四】


裴珍映拖着几近脱力的身体敲开家门的时候吓了李大辉一跳,这是他记忆中第一次看到哥哥这么苍白无力的模样。

 

“哥?你怎么了……?”大辉向后看去,没有人,“冠霖呢……?他不是跟哥一起出去的么……”

 

听到赖冠霖的名字,裴珍映一个激灵,他突然睁大眼睛看着大辉,那是和弟弟一般大的孩子啊……怎么可以……怎么可以……赖冠霖蜷缩在地浑身颤抖的模样在裴珍映脑海中挥之不去,而多年前在那黑暗牢笼中仅有的那一张笑脸,也在裴珍映脑中逐渐清晰——

 

冠霖呐……他是冠霖呐。

 

“他,生病了,被他哥哥接回家去照顾,可能会有段时间不去学校,你一个人回家不害怕吧?”

 

转去新学校都是赖冠霖一直陪着大辉放学回来,尤其是他受伤那段时间还总是赖在自己家不走。裴珍映看得出,赖冠霖对自己弟弟是真的很好。

 

“我没有关系……”李大辉乖顺地摇了摇头。

 

裴珍映勉强扯出一个笑来,冲着李大辉摆了摆手,示意自己没事,转身便将自己锁进了房间。

 

他躺倒在床上,不得不说,这一切发生的有多么突然且不可理喻。赖冠霖就这么成了自己的替死鬼,他应该开心的,他真的应该开心的,可他笑不出来。

 

他小心找出那个上锁的魔盒,只看一点点没关系的吧,他这么想着。

 

十五岁的赖冠霖已经和现在差不多,不过要再稚嫩一些,他拖着自己的手叫小英,毕竟他不知道自己具体叫什么,只知道自己大概是这么个名字;他拉着自己去厨房偷零食,他拉着自己悄悄把撕碎的课本冲进马桶——那是曾经的赖冠霖,那也是自己曾经有过的快乐。

 

可这个快乐终究还是在自己手上散了。

 

至此,那些缺失掉的记忆,关于朴志训,关于赖冠霖,关于那年所有苦痛黑暗的记忆,以及记忆里那一点点的欢欣,全部被记起来了。

 

全部回到了裴珍映的脑海,叫嚣着告诉他,裴珍映,你逃不掉了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“不怕,不怕,霖霖不怕……”朴志训将赖冠霖紧紧圈在怀里,他喊他霖霖,那是他年幼时的小名。

 

“霖霖还记不记得呀,小时候哥哥顽皮去深山里,遇到野狼,是霖霖非常非常勇敢地把野狼给赶跑了呢。”朴志训伸手将赖冠霖的衣袖卷起,“你手臂上被狼牙撕裂的这道疤,哥一辈子都不会忘记。”

 

“哥……哥……”赖冠霖仿佛被抽干了全身力气,却依旧歇斯底里,他的脑中闪过无数的人脸,带血的、带泪的、残缺的、模糊的,哭喊着小少爷救命的,跪在他跟前求情的……太多太多被他尘封在角落不愿提起的记忆,统统一涌而出——还有那张好看的脸,他多好看呐,又苍白又柔弱,可是他的脸上为何总是带着伤痕,他的身上为何总有淤青……

 

赖冠霖全身上下如蚁噬一般,痒,疼,万箭穿心。“哥……哥……求你……求求你……给我……给我……再让我吸一点……就一点……求求你……救救我……”

 

朴志训别过头去,他不愿意看到这样的赖冠霖,他宁可怀里这个小子用不屑的眼神看着他开口让他去死,也不愿看到他这般模样。

 

朴志训心软了。

 

将东西递到赖冠霖唇边,朴志训的手在颤抖——

 

我会让你加倍奉还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“他的情况怎么样?”

 

私人医生提着医药箱斟酌着怎么措辞才能让这位阎王爷少迁怒。

 

“不说你就不用再说话了。”

 

“小少爷虽然只喝——被下了一次药,但是分量已经足够成瘾。短时间内连续发作,这在初期——”接着的话他不敢再继续。小少爷这个情况的确有些棘手,未成年本就有许多不确定性和障碍,贸然用药控制可能会起反作用。

 

“我继续让他吃,什么时候能让他有所缓和?”

 

朴志训盯着赖冠霖此刻安稳睡下的模样,双手早已紧紧握成了拳。在他到汉斯之前赖冠霖就发作过一次,才回家不久立刻又发作,朴志训连忙催来私人医生。他知道染上毒就等于没了命,他不是养不起冠霖,可他看不得冠霖被这种东西毁掉。

 

“这——”

 

医生答不上话,紧张地用手帕擦着汗。

 

“那我换个问题,如果我给他停了,他能不能戒掉?”

 

“暂时来讲……可能性比较低……要看小少爷的自制力了……”医生低头哈腰,不敢多说半句。

 

“那么,”朴志训顿了顿,“如果给他换血呢,我跟他的血是匹配的。”

 

“不不不,使不得,使不得,这个方法行不通……”医生被朴志训的大胆提议吓破了胆。

 

“滚。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朴志训替赖冠霖掖好被子,拨了拨他细碎的刘海,很久,很久没有这样静静看着你了。

 

临走时,朴志训嘱咐下属,小少爷醒来若是有任何异样,千万第一时间通知他。

 

裴珍映,有些底线,我警告过你,不允许触碰,你碰了,就不要怪我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汉斯的夜晚又开始了,裴珍映继续着他的表演。不过有一点不同,姜丹尼尔总是出现,确切地说,只要朴志训在,姜丹尼尔就一定会到场。

 

“今天也不赏脸吗?”

 

仿佛他们从来都不认识一般,朴志训把裴珍映叫来黑桃K也只是让他喝杯酒,一不摸二不搂,清高的还是那个裴珍映。

 

“那换个人来请你。”

 

朴志训一把拉起裴珍映把他拖到隔壁。

 

“姜老板,您的员工不愿意配合客人,这可怎么办呢?”朴志训一脚踢在裴珍映膝盖窝迫使他跪着,接着扯起他的头发让他整张脸暴露在灯光下。“不知道惹客人生气的话,你的员工会有什么惩罚呢?”

 

“朴先生想要怎样的惩罚?”姜丹尼尔不动声色。

 

“呵。”

 

朴志训一把将跪倒之人身上所穿的丝质衬衫撕碎,接着便要动手去解他的裤子。裴珍映始终不曾开口,只是双手挣扎着去阻挡这突如其来的侵犯,但他哪里抵得过朴志训受过训练的手脚力道,上衣即刻被悉数掀起,已然被撕成一道道烂布条,手腕被撕扯下来的衣服紧紧束缚住,不得动弹半分。

 

裤子终究是被褪下,徒留一条黑色宽边内裤,遮盖着裴珍映仅剩的尊严。

 

朴志训夺过姜丹尼尔手中的酒杯,将这满满一杯冰冷的液体,淋遍裴珍映全身。

 

“哪一个硬了?”朴志训半蹲在裴珍映身旁,冲着这间房里零零散散几个手下戏谑地开了口。“汉斯头牌,想尝味道的,尽管上。”他低头,对上裴珍映惊恐的眼神,笑得异常好看。

 

姜丹尼尔鼓掌。

 

“厉害,不愧是朴老大。”

 

他停下来,单手撑着下巴。“我不是说了吗,要是他出了什么事,我会不开心的。”姜丹尼尔站起来动了动脖子,瞥了眼朴志训。要是你退场了,这接下来的戏还怎么唱呢。他蹲到裴珍映面前:“不然你选一个吧。是陪我还是陪他?”

 

裴珍映的眼睛里藏着的都是惊恐,还有一丝瞬间闪过的哀求。

 

“老大,小少爷醒了。”手下适时的打断,竟让朴志训莫名舒了口气。他掏出西装外套口袋里的帕子,将手上残留的汁液擦拭干净。

 

“头牌在汉斯这儿,反正也跑不了,咱们可有的是时间。”语毕,便带着手下离开了包间。

 

 

 

裴珍映小心换着气。太危险了,他想,果然自己的实力还不够和他们任何一个做交易。

 

黄旼炫人在门外,见朴志训离场,即刻敲门进了房间。当然,朴志训在经过他身边时那个戏谑的眼神,他无法忽视。

 

“哟,皇帝来了。”姜丹尼尔直起身子,拍了拍西装上的灰尘。

 

黄旼炫低头恭敬地站着。从踏进这间房,看清裴珍映的处境开始,他便深深的感受到了一种愤懑的无力感——那个孩子就这样手脚被束随意地被丢弃在地上,身上几乎一丝不挂,酒精味浓郁地泼洒在他每一寸皮肤,他的眼线早已晕开,唇边的口红在嘴角开成了一朵鲜艳而破碎的花。

 

“还看什么?还不赶紧带走?”姜丹尼尔拍了拍黄旼炫肩膀,离开了房间。

 

“擦擦吧。”裴珍映接过黄旼炫递来的毛巾。“谢谢。”他只是拿在手上并没有擦去自己的狼狈。

 

“害怕了?”黄旼炫靠着他坐下。“你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,藏在水下的才是最可怕的。”

 

裴珍映想点头,他曾经见过水下的风景,有多美,就有多破碎。他捏了捏纯白的毛巾。“为什么是他呢?为什么要让他来受过呢……”

 

黄旼炫想起那张干净的、稚气未脱的脸庞,他张张嘴,却说不出话了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朴志训回到家衣服鞋子来不及换直接冲进赖冠霖房间——“冠霖,冠霖。”他怕赖冠霖醒来见不到他会害怕。

 

“哥……”

 

他看起来还是那样虚弱而苍白。朴志训跪在地上,趴在床头看着他,“哥在呢,在呢。”他抬手轻轻拍了拍赖冠霖的脸。

 

那是一张干干净净,连婴儿肥都还未曾全数褪去的脸,怎么可以,怎么能,让他去承受这些肮脏与不堪。

 

“珍映……呢?”赖冠霖盯着朴志训,开了口。

 

朴志训不自觉地皱紧了眉,冠霖清醒过来第一句话竟然就是询问关于那个人的情况,这不该,这不可以。

 

“他把你害成这副样子,你还管他?”朴志训起身走向窗口,脸上全无片刻前的担忧之色。

 

“不,不是的哥……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……”

 

“你在说什么!冠霖!”朴志训提高了音量打断赖冠霖,“你要知道,这个人接近你是因为清楚你与我的关系,他在伤害你,利用你!我不允许,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再发生!”

 

“哥不是你想的那样……不是啊。我,我几年前就知道姜丹尼尔是个什么样的人……毕竟他对你……我看到他去找珍映,我就很怕,很怕他对珍映做出什么……果然跟我想的一样!我看到他手下下药了!我亲眼看到了!但是我……没有料到他放的是,是毒品……”赖冠霖的声音低了下去,兴许是一下子说了太多话没了力气,兴许是回想起那个晚上仍旧心有余悸,“我当时没有多想,我只是,只是不想他出事……如果事情重来一遍,我还是会替他去喝那杯酒!”

 

朴志训背对着赖冠霖,听完他这一番话,窗外路灯暗影打在他脸上,落入他的眼睛,看不清,他的表情,他的眼睛里,有什么东西,在微妙的变化着。

 

早该料到的,事情没那么简单,裴珍映没那个胆。如果是他做的,见到自己的时候他应该是嚣张的、不屑的——可他不是,他是那么脆弱,慌张。朴志训啊朴志训,你不该是这样愚蠢的人。可为何在面对这个人时,却总是失去理智?

 

“哥……你,你喜欢他的……你还是喜欢他对吗?”

 

他听到身后的人,这样问他。

 

“冠霖,你不用想别的事情,我只要你答应一件事。”

 

朴志训转过身来。

 

“把瘾戒了。我陪你一起,戒了。”

 

我陪你一起。


戒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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